Friday, November 4, 2011

日式標籤——《乙男蟻女》


《乙男蟻女》

作者:茂呂美耶
出版社:麥田(臺北)

心理學說中有一詞彙,名為「心理結構圖式(mental schema)」,用以描述人類將一群相似概念分類、集合的傾向。將身邊事物分類,便於人類理解結構複雜的世界,也讓我們得以迅速思考。而世界上最擅於此道的族群,大概是日本人,是故每年日本社會都會出現好些形容某個族群、現象的流行語,當中不少更在中國、臺灣、香港廣泛流傳,大行其道,例如敗犬、草食男、幹物女……這些標籤之所以風行,全因它們能夠貼切形容這年代年輕人的特徵。然而,類似的流行語豈止那幾個?而這些語彙又豈止能用以形容新世代族群?日本文化觀察專家茂呂美耶就嘗試從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逐步回顧至七十歲以上的老人世代,以諧趣幽默的文字,詳細分析日本男女關鍵字,從中探究日本近代文化發展與生活型態。

茂呂美耶在書中提出大量有趣名詞——書名中的「乙男」不是字面所示的「家中第二個男孩」,而是指向手工精巧而專業的粉紅系男孩;「蟻女」不是工作認真的女孩,而是身材猶如螻蟻般袖珍而小巧的女生。此外還有請教君、便當男子、森林系女孩、晚娘、仙人掌女、保留君、歐巴桑軍團、導航姬……多不勝數。重溫「太陽族」(用以指在二戰中度過童年的人)等描繪七十世代老人的用語固然可讓讀者更明白該世代的文化氛圍,但全書最具社會研究意義的,莫過於一眾用以描述二十世代的流行用語,倒映出日本現世代的社會文化現象。

比方說,「嫌消費世代」是指對消費行為極端消極的世代,而先鋒隊正是一眾二十代後半男女:「他們明明荷包飽滿,卻不買名牌服飾、不買名牌汽車、不買名牌手錶、不到國外觀光旅遊、不願意當房奴。」除此以外,這些日本的年輕人連吃飯時也會隨身帶備環保筷子、杯子,下班後甚至不跟年長同事結伴喝酒,或是參加任何夜間消遣活動,寧願獨自在家附近做健身運動。這種對「嫌消費世代」的論述顯然與大眾對年輕人愛好消費,不擅理財的定型大相徑庭,更何況是次論述對象乃日本社會的青年人——他們不都是領導潮流的一份子嗎?茂呂美耶憶述,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日本年輕女孩的確很流行買奢侈名牌商品,全身幾乎都貼上PRADALouis VuittonChanelGucci等商標。然而時而世易,這些知名品牌在這世代的日本年輕人眼中,卻是土氣、鄉巴佬的象徵,是以現時東京銀座一帶被UNIQLO、無印良品、H&M等以價廉物美作招徠的新興名牌佔據,也是順理成章。

「嫌消費世代」的獨特消費取向甚至引伸出不同的有趣名詞。例如這世代年輕人的典型約會是「超商約會」,意即不需花錢的簡樸約會。為節省開支,少男少女或並肩前赴電腦展享受免費電玩的樂趣,或參觀門票便宜的公共美術館,並藉此突顯自己的藝術修養,連約會進餐的地點,也由以往電視劇集典型的場景——高級餐廳、可欣賞絢麗夜景的酒吧,變成了價格相宜的牛丼屋。另外,「鐵子(迷上鐵道文通的女生)」、「曆女(愛讀歷史書並前往日本各地史跡旅遊的女孩)」也是這嫌棄消費世代的衍生族群——歸根究柢,她們之所以捨棄往國外旅遊,並把旅行視為瞭解本地歷史文化的方法,最終原因不過為節省金錢。

經濟發展的源頭,在於消費。於是有日本經濟專家將當地經濟陷入低迷的窘境歸咎於這些「嫌消費世代」,指摘他們將廉價品牌捧為名牌,間接令國家經濟蕭條。作者茂呂美耶對此感到反感:「我不知道到底是時代造就他們出現,還是他們造就了時代。」消費習慣絕非一朝一夕養成,與世界各地的年輕一輩境況相似,日本新一代之所以嫌棄消費,全因社會環境不濟——就業機會不足,發展機會狹隘,貨品物價高昂,樓價高企……要在這殘酷年代生活,甚至生存,調整消費習慣自是理所當然。用社會學的說法就是:這世界的所有個人現象聚合起來,就成了集體現象。個人消費習慣的轉移所牽涉的,是社會結構的更變。所以在此事上,新世代沒有錯,錯的只是整個社會。

美國社會學家貝克爾(Howard Becker)曾指出,標籤(labeling)與定型(stereotyping)息息相關。禦宅族、剩女等流行用語的運用,少不免引來不同世代之間的認知定型。可是茂呂美耶在序言如此寫道:「倘若人生有八十年,類似一輛牽引八個車廂的火車,我的年齡正處於第五輛車廂的前排,剛好可以顧後瞻前,既能看到前面車廂內的樣子,也能看到後面車廂的人到底在幹嘛。」讀畢此書所介紹的標籤用語,並其背後的文化現象,我們不該因而為特定世代作出定型,反之應抱持開放態度,從中一覽不同世代日本人的真實況貌。


刊於《明日風尚》2011年11月刊

歷史之可能——《地圖集》


《地圖集》

作者:董啟章
出版:聯經出版(臺灣)

何謂歷史?英國歷史學家凱斯詹京斯(Keith Jenkins)的著作《Rethinking History》提出,歷史一詞雖然看起來客觀中立,但實質不過是人為產物,是一種由歷史學家所建構出來、自圓其說的論述。“歷史”這個詞語,不應是單數 (History),或單純由官方歷史書所記述的史料組成;反之它該是複數 (Histories),由眾多不同的論述來源合併而成。香港小說家董啟章的新作《地圖集》所指涉的物件,亦是如此。

事實上,《地圖集》並非董氏新作。這書本來寫成於1997年,距今已有十數年頭。今年臺灣的聯經出版把這書連同董氏於上世紀末創作的多部作品重新出版,並邀請年輕插畫家為文本創作插圖,組合成以香港的城市圖景為本位的V城系列作品。《地圖集》這本絕跡市面多時的小說作品,因而得以以全新面貌重現兩岸三地讀者眼前。

德國哲學家馬丁.海德格爾 (Martin Heidegger)曾言,工具並非獨立地、客觀地存在的物件。即便被擱於一旁,它們其實都在等候用者對之執行設計工具者定下的使用法則。於許多人眼中,地圖乃單純地具備工具性的物件,其存在目的單單旨在紀錄一個地方的況貌並其地理景觀。“紀錄城市的地貌”就是繪製地圖者加諸於地圖身上的用途,然而我們手中的地圖所蘊含的文化意義卻遠遠不止於此。於是,董啟章借著創作《地圖集》,以地圖為幌子,闡明掌權者如何從不同途徑,比如是地圖的繪製、地方的命名,從而鞏固權力架構;並嘗試用看似嚴肅,實質瘋狂的文字顛覆地圖,以至歷史的單一可能。

對於好些讀者來說,《地圖集》是最晦澀難懂的,即便是活躍於文壇的香港年輕作家韓麗珠在董氏新作的對談會上回憶當初的閱讀經驗,亦不諱言:“讀到開首理論篇的文章,不禁對自己的理解能力感到懷疑,最後只得把整部分擱在一旁,先讀後面看來較易讀,較為趣味盎然的街道篇,才逐漸瞭解董啟章所寫的,是什麼一回事。”《地圖集》絕不易讀,尤其是起首的理論篇,所牽涉的“學術名詞”數目繁多,比如是“對應地”、“外領屬性”等看起來甚為艱深的專有名詞,容易教讀者摸不著頭腦。可是這理論篇的存在,卻奠定了整部小說的基礎。嚴肅艱澀的文字教讀者迷失于真實與虛幻之間,為及後混和歷史和聯想的部分作出了良好鋪墊。

《地圖集》是純粹杜撰的類小說,但這虛構作品卻建基於大量真實的史料、疑幻疑真的掌故,甚至是西方名著的概念。其用意旨在探討所謂的官方敘述。這於書中的城市篇和街道篇尤其普遍。在城市篇的《東方半人馬》一文中,董啟章將博爾赫斯(Jorge Luis Borges)《幻想物之書》所勾勒的虛擬生物半人馬套用於香港中上環面貌的論述當中。他提出,香港的中環、上環兩區所呈現的風貌大相徑庭,乃政府刻意而為的舉措,並以兩區的街名之明顯差異作為論證理據:中環的砵甸乍街、德己笠街全以殖民地時代與香港相關的英方重要人物命名;上環的街道卻多用中國名稱,如永樂街、普仁街。此顯示出在殖民政府統治下,香港社會的東西文化呈對立狀,宛如東方半人馬般歧異並存,既是完美混和,又是涇渭分明。這種說法顯然從未出現於官方的正統論述(grand narrative)之中,卻被董啟章借著探討香港地理風貌而忽爾被提出。考慮到《地圖集》初版面世於香港回歸中國的1997年,故事所隱含的文化意義相當明顯。

董氏嘗試於正統敘述之外辟出另類可能的意圖,更明顯地見於街道篇有關大角咀區詩歌舞街街名起源的文章。話說該區的街道均以各種樹木命名,譬如是柏樹街、杉樹街等,只有詩歌舞街與別不同。事實上,詩歌舞街跟周邊街道一樣,均是先有英文名字Sycamore Street,後被譯作中文的。然而,為何其餘街道的中文名字皆為意釋,唯獨詩歌舞歌從讀音直接翻譯呢?董啟章先以主流的官方說法提出解釋: Sycamore為無花果樹,而大角咀區為本地人集居地……‘無花果’與中國傳統‘開花結果’的祝願大相徑庭,所以為了尊重本土文化,(當局)便以名字譯作極為優雅的詩歌舞街(粵音),以收歌舞昇平之效。”此說法乍聽來相當合理,卻不無為殖民政府自圓其說的傾向。董啟章於是再杜撰(或記述)出另一種詮釋街名的方法:詩歌舞街本為區內文藝教化事業的中心,其名字出自《詩經.毛詩序》,流傳已久。及後英人開發該區時,強行把街道按讀音翻譯,實乃“漠視華人傳統、淡化本地文化氣息的舉動”。這說法似乎把官方敘述完全顛倒,卻倒也合乎道理。那麼,究竟何者方為真確的解釋?又或者說,究竟以地圖,以至歷史等為物件的詮釋之中,有沒有客觀的真實答案?這就是董啟章意欲借《地圖集》帶出的反思。

新書對談會甫開始,董啟章便神情從容地笑說,這兩本書(《地圖集》和《夢華錄》)其實都不是新書,現卻以新書的面貌推出,真划算。此時台下的我正不斷思考,何以現在拾起這本“十四年前面世的新書”竟不覺絲毫過時?也許,董啟章於新版後記所寫的,正好就此作出完美解答:

“在九七年,我選擇不去寫它的當下,而寫它的過去,但也同時寫它的未來……在過去和未來的任意編織中,我期待,一個更富可能性的現在,會慢慢浮現。”

《地圖集》探勘了歷史的另一可能性;這可能性,開創了我們身處的現在。

刊於《明日風尚MING》2011年9月刊

食物背後 ——《食以載道》


《食以載道》

作者:于逸堯
出版社:三聯書店(香港)

「沒有不好吃的食物,只有未開竅的味蕾;沒有不文明的食桌,只有未破解的迷思;沒有不溫良的安樂飯,只有未琢磨的平常心;沒有不世故的地方菜,只有未嘗懂的人情味。」香港音樂人于逸堯繼前作《文以載食》後,再推出《食以載道》一書,為的,是要學習如何去還食物一個公道。由食物的名字、餐桌禮儀、名酒佳釀談到怪異食材,作者混合觀察、學識與體驗,拼湊出食物之美。所謂食物之美,其實就是懂得用另一角度,重新審視、欣賞我們習以為常的食物——油條與牛角包原來有血緣關係?陳年罐頭沙丁魚的年份也該講究?于逸堯在細膩的字裡行間間,流露對味道的依戀、對地道飲食文化的真知灼見,並因而炮製出獨到的飲食美學。

古語有云:「民以食為天。」飲食乃生活文化一大部分,而飲食文化更突顯社會風俗習慣。承接前作,《食以載道》一書不像市面上眾多鼓吹品味生活、鑒賞美食的書籍,單以食物作為介紹的重點,又或把消費選擇成為書籍的賣點,反之改以食物作為切入點,探討與之相關的文化現象、生活習慣,以縝密的思考剖開食物,探究食物背後的道理。這種食物書寫,所依靠的不僅是敏銳的味蕾,還非得抱持一顆對食物的崇敬之心不行。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在細嚼每一口飯菜時,也聯想到背後的心思和智慧。

畫意——《Van Gogh : The Life》


Van Gogh : The Life

作者:Gregory White Smith, Steven Naifeh
出版社:Profile Books(倫敦)

梵古的故事以及作品,大眾都耳熟能詳:這位來自荷蘭的後印象派畫家一生窮困潦倒,僅僅賣出過一幅作品;深受精神毛病困擾,曾衝動割下自己的耳朵,最終在盛年吞槍自盡,終年37歲;死後作品諷刺地大受歡迎,成為億萬富翁炫耀的資本……關於這些,我們都聽過不止一次。然而曾奪普立茲獎的Gregory White SmithSteven Naifeh聯同逾二十位翻譯員及學者經歷十年的考究後發現,以上的梵古生平可能不是事實的全部。他倆並把研究所得撰寫成全新的梵古傳記,最嶄新的觀點當屬這個:梵古並非自殺而死,而是被一個名為Rene Secretan的男孩用手槍誤殺致死。兩位作者之所以下如此大膽的推論,全賴甚具規模的系統化資料搜集所致。事實上,在追查梵古真正死因的過程中,兩位作者及其研究隊伍就曾翻譯並閱讀上千封由梵古所寫的信件,最後創建盛載28,000項條目的龐大資料庫。這種對史料的懷疑精神,值得欽佩。

對於普羅大眾來說,一代藝術巨匠梵古之死固然撲朔迷離,然而閱讀其傳記的意義卻不應困囿於這種福爾摩斯式的謎題上。重溫梵古的生平,就猶如再次經歷其一生中走過的跌宕起伏,其命途多舛當然註定教人扼腕慨歎,但教人肅然起敬的是,于創作歷程上梵古縱然從沒受人認同,但他仍然堅持創作,終為後世留下《星夜》、《向日葵》等驚世駭俗的作品。

愈美麗愈該觸碰——《謝謝你》



《謝謝你》

作者:松浦彌太郎
出版社:麥田出版(臺北)

每個人都試過在處理人際關係時嘗到苦果,久而久之我們就明瞭,人際關係脆弱易碎一如水晶雕塑,得小心觸碰。向以記錄斑駁日常馳名的日本作家松浦彌太郎則喜歡用盤子比喻人際關係:「如果對盤子有滿滿的愛,就會注意、珍惜,小心不打破,細心清洗。如果不小心打破了,原因是出在自己的愛情不足。因為盤子不是無緣無故『破掉』,而是自己粗魯對待,結果把盤子給『弄壞了』。」他的意思是,人際關係之破碎、原本視若珍寶的羈絆之分崩離析,歸根究柢都因為某一方付出不夠。

於是松浦在書中分享了許多自身經驗,說明自己如何從日常生活中察覺守護人際關係的珍貴智慧。他用溫暖的文字,對照自身經歷與故事,細微地分析與人之間的互動小訣竅。面對著複雜的人際關係,松浦彌太郎提出交往的重點,在於「栽培、守護、持續」這三點上傳達自己的愛情,也就是給予每個人更多的敬意與尊重,心態謙虛一點,耐心傾聽對方的話語。

的確每一段關係都猶如水晶擺設般易碎,但這些脆弱的結晶卻又折射出相遇的美好。沒有一段關係是必然的,也沒有一段關係是無需刻意經營的,松浦彌太郎的文字正好告訴我們,只要讓「謝謝」充滿生活,發自內心地待人,就可留存人與人之間的美好。對,這美好本應是如此唾手可得的。

後黑年代——《Who’s Afraid of Post-Blackness? 》


Who’s Afraid of Post-Blackness?

作者:Touré
出版社:Free Press

三年前,美國歷來首位黑人總統奧巴馬,站在講臺上向全世界宣佈:「改變已經降臨美國」,被大眾視為「後黑人年代」(post-blackness)的開始,亦為黑人歷史上一個重要的轉捩點。在奧巴馬上台的這些年來,美國人不住摸索如何認識黑人,期望獲得全新視角去理解這個族群。但這是否代表黑人所受的困境就此逆轉?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美國黑人的情況究竟如何?美國著名黑人記者兼評論家Touré走訪美國各地,傾聽逾百位知名美國人的心聲,嘗試勾勒出現世代美國的種族概況,並細膩地描繪黑人的性格特徵——風趣、權威、幽默,藉以打破主流社會對黑人的既定形象。

作者Touré在書中先解釋「後黑人年代」的概念——縱然好些美國藝人現已毫不介懷自己的黑人身份,甚至為此引以為傲,但是他們依然不欲被種族政治所困囿,或因其身份而遭定型。Touré意圖由此說明,所謂的「後黑人年代」不代表種族大同,黑人身份始終是永恆不變的焦點。他因而開始述說自己作為黑人族群一份子的親身經歷,描寫種族議題及與之相關的定型如何模塑自己的人生,並羅列出好些影響自己成長的文化要素,令讀者瞭解黑人的成長背景;其後訪談105位這時代的知識份子,包括黑人領袖Jesse Jackson、暢銷作家Malcolm Gladwell等,就黑人現象發表獨到言論。儘管對這議題意見紛紜,但他們對黑人族群都是同樣的尊重——就如書名表述,誰害怕這「後黑人年代」的降臨?

資訊的意義——《信息:一段歷史、一個理論、一股洪流》


《信息:一段歷史、一個理論、一股洪流》

作者:James Gleick
出版社:衛城出版(臺北)

這是一個資訊主導的世界。現代傳媒理論先驅麥克魯漢(Marshall McLuhan)曾預言,人類正由以往的食物採集者,變身成資訊採集者。事實上,現代人對資訊的渴求、倚賴程度,甚至已超越對食物的需求。許多人能夠挨餓一天半天,卻無法忍受電腦、電話有半秒不在身旁。資訊氾濫、資訊疲勞……這些都是我們時常聽見的抱怨與警告。然而,翻查資訊歷史,歷史上每一次的技術創新,都會引起社會的疑慮與討論。要迎接資訊更澎湃洶湧的未來,也許該先理解過去,以至現在。

於是此書往前追溯,描述數位年代之前的資訊歷史,展示人類史上各種存取訊號、處理資訊以及傳播通訊的方法,以及工具。由來自非洲的偏遠鼓聲開始,作者James Gleick一路由口語詩歌和文字之間的鬥爭、蒸汽時代的計算器與運算程式、電報與摩斯密碼的發明、電話的興起,談到這世代的電腦、人工智慧、網際網路、Google……認識資訊史對身處資訊洪流的我們來說有何意義?作者在書末引述波赫士小說《巴別圖書館》:「這間圖書館收藏了所有訊息,但在那裡發現不了任何知識。在掛著鏡子的走廊裡,無數的架子上,人能找到一切,又什麼都找不到。」在這個俯拾皆訊息的時代,我們當然可以沉迷於紛擾但虛無的所謂資訊,但可將訊息組合,建構知識。這才是資訊的真正意義。

年代確據——《香港歌詞八十談》


《香港歌詞八十談》

作者:黃志華、朱耀偉
出版社:匯智出版(香港)

法蘭克福學派代表人物阿多諾(Theodor Adorno)曾批評流行音樂的標準化、偽個人化,淪為社會融合劑(social cement)。流行曲是否真個如此不堪?香港著名填詞人林夕就說過,現代的流行歌詞也許就是古代的詩詞歌賦,多年後或會成為課本教材。誠然,流行歌詞縱使有時質素參差,但集合起來,卻能反映該年代的社會現象,以至當時人民的喜好習慣。

《香港歌詞八十談》一書中,黃志華、朱耀偉羅列時間跨度達八十年的八十首歌詞,逐一談述,也嘗試從中替歌詞所代表的年代勾勒出其原有面貌。事實上,書中好些歌曲都見證、紀錄著與香港相關的歷史大事,從後六七暴動的《鐵塔淩雲》到新移民潮的《東方之珠》,由後過渡期的《皇后大道東》到九七前夕的《太平天國》,由沙士抗疫的《新聞女郎》到中港融合的《南方舞廳》,從回歸十年的《始終有你》到社區保育的《囍帖街》,每一首詞印證的,都是屬於香港的獨特城市故事。

黃志華在後記寫道:「香港時下潮流之一是文化保育,但通常是偏好視覺上的,所以建築是最受關注的。至於音樂,又或歌詞,關注的人向來不多。」近年來,每逢歷史建築面臨拆卸,人們總如潮水湧至,巴望用照相機攝下其遺容。其實流行歌詞賞析亦猶如攝影,剎那光輝固然無法永恆,但凝固光影的背後,是歲月的證明、年代的確據。

我城你城他城——《城市的憂鬱》


《城市的憂鬱》

作者:胡晴舫
出版社:八旗文化(臺北)

現代城市的象徵,不僅是一幢幢矗立的摩天大廈,還有周而復始徘徊在繁華和淒涼間的城市生活:「城市好像一頭巨大怪獸,誘惑我們沉溺其中,迷失其中。然而,寂寞、孤獨、憂鬱的我們都無可奈何的愛上了它。」胡晴舫如此形容。初次瞥見《城市的憂鬱》的書名,很難教人想不起幾本有關城市的論著——波特賴爾的《巴黎的憂鬱》、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等。上述論著,均始於睿智敏銳的城市觀察,猶如班雅明所提出的「晃遊者 (flâneur)」概念,游走於街心和巷弄,用悲天憫人的心腸,觀察城市裡的每一道光影。

胡晴舫採取波德賴爾、班雅明的「地面式」城市觀察,徐徐展現城市圖景中的每一幕——哪管它是盛大堂皇,抑或平凡齷齪。就以那些與我們每天視之不見的陌生路人為例:「電梯口,捷運車廂中,公車站牌前,商場裡,天橋上,畫廊內,機場櫃檯,陌生人猶如秋日落葉紛飛,颯颯吹過彼此的身旁。」每一個路人,雖然看似同樣的面目模糊,但晃遊者的角色,就是把他們都串連在一起,相互拼湊成一個完整的城市。

此書不是《巴黎的憂鬱》,作者在書中從沒明確點出哪一座城市的名字,反之它更像是《看不見的城市》,由企圖活於過去的城市,到意欲擺脫過去的城市,再到未來之城,作者所述說的,似是形態不同但各自存在的城市。然而作為讀者,我們不得不懷疑,這些城市其實不過是我們身處城市的不同面向,只因胡晴舫所描述的,於我們來說,既疏離又熟悉。

十年回顧——《9-11: Was There an Alternative?》


9-11: Was There an Alternative?
作者:Noam Chomsky
出版:Seven Stories Press (New York)

時光荏苒,突然十年便過去。驀然回首,原來舉世震驚的911事件距今已有整整十年。對於這種極富紀念性的時刻,人們大多有不同的反應方式 可愛的人會選擇淡忘事件,單單抽取值得回憶的事件,好讓後人歌頌人性之光輝、美軍之英勇,並譴責恐怖份子麻木不仁;不可愛的人則選擇繼續再三考慮事情始末,計較誰是誰非。前者放眼和諧的現在;後者的警世為的是讓將來變得更美好。

以此作二元區分的話,全球知名思想家及政治評論家Noam Chomsky明顯屬於後者。《9-11: Was There an Alternative?》初版於911事件發生後三個月面世,Noam Chomsky在一片聲討本拉登的聲音中,提出對美國政府精闢犀利的批判,恰有眾人皆醉我皆醒的意味。書中他並沒為恐怖份子的聳人行徑開脫,卻明確點出911事件乃美國重侵略的外交政策也引伸的禍患。翻查歷史,中東、拉丁美洲、印度、巴基斯坦……到處滿布美軍造成的戰火痕跡。Noam Chomsky提醒讀者,倘若美國政府不改變這種外交方針,類似的以暴易暴事件只會接踵而至,屆時受害的,只會是手無寸鐵的美國及其他國家人民。

十年過去,作者為十周年紀念版的新書撰寫全新序言,忠告世人保持清晰的思維、傳媒發揮監督的角色,共同拒絕來自政府以及外來勢力的暴力及霸權。觀乎今年年初美軍在巴基斯坦突襲擊斃本拉登後,美國總統奧巴馬高呼正義已然得到伸張的舉動,美國以至全世界離真正的和平,似乎還有一段距離。也難怪Noam Chomsky曾經如此說道:如果我們接受美國政府對恐怖主義的定義,並據此檢視過去幾十年來國際間種種的恐怖暴行,那麼,毫無疑問,今日世界的頭號恐怖主義國家,正是美國。

今夕是何年——《時裳摩登 — 圖說香港服飾演變》


《時裳摩登 圖說香港服飾演變》

作者:陳美怡
出版:中華書局(香港)

每年九、十月,乃各大品牌推出簇新秋冬時裝系列的季節。一襲襲珠翠羅綺、一套套畢挺西服在店鋪櫥窗、雜誌封面和紳士淑女身上徘徊打轉,花俏炫麗得教人目眩。時裝之所以得名,乃因這種服裝受時限性規限 這一年你身穿飾以公主袖的蕾質長裙受旁人的豔羨目光所照耀,翌年依樣葫蘆就只會換來過時老套的嘲弄譏諷。這,就是時裝,以及社會的常態。

然而換個角度來說,正因為時裝的壽命恁地短促,其存在對後來者認識理解該服裝流行時代正好扮演重要角色。而《時裳摩登》對香港社會的意義,亦是如此:由晚清到千禧年代在香港掀起過的每個風潮,均以手繪插圖的形式在書中逐一重現;紅極一時的名人模特輪流登場,連同身上曾經大行其道的服飾、髮型,教人訝異於潮流浮沉之快,因而慨歎於時間流逝之迅。由六十年代李小龍的鮮色貼身運動服裝、柯德莉夏萍的beatnik知性女士打扮,到七十年代末近藤真彥的“machi,再臨到美好無瑕的九十年代 少男無一不對郭富城的中間分界髮型愛愛愛不完;少女跟著王菲百變形象換換換不停……華美時裝在視線範圍轉瞬即逝,隨其耀眼光芒而生的眼中殘影教人迷惑於今夕是何年?你生於哪個年代?又追隨過誰的腳步?

在佛洛伊德的心理學說中,有這麼的一個名詞:Uncanny。其意思不單是字面所解作的怪誕神秘,更指向一種獨特的心理狀態:對特定事物產生一種既熟悉又疏離的感覺。光陰匆匆,也許時裝帶給我們的,任何時候都只有一種,Uncanny

閱讀自己——《猿猴志》


《猿猴志》

作者:西西
出版:洪範書店(臺北)

《我的喬治亞》寫十八世紀英國喬治亞風格的娃娃屋;《縫熊志》描繪栩栩如生的中國古代毛熊;這次《猿猴志》大談近年愛上的猿猴……今年香港書展的年度作家代表西西的舉動在情理之內,又在預料之中。

閱讀猿猴,其實是閱讀我們自己,可以讀到彼此的相同,也可以讀到彼此的相異。西西之所以對猿猴情有獨鍾,全因猿猴與人類的類同相似。因著這份情感,西西游遍亞洲(馬來西亞、中國、日本、新加坡)各動物園、保育中心和熱帶雨林,實地考察,探知猿猴原貌;後以顯淺流暢的文字,為五十一隻她親手縫製、的可愛猿猴布偶書寫。通過縫製、寫作和對談,西西嘗試向讀者澄清人類對猿猴的誤解,並記述人和猿猴之間的緊密關係。書中所載、何福仁與西西的對談紀錄,乃全書精神的體現。關於猿猴的一切,他們無所不談,但中心主題,卻始終在於尊重生命。他們旨在以與人類文明最為相關的猿猴作為切入點,為一眾身為人類鄰居,卻長年慘遭欺淩的動物,以至整個生態環境吶喊。

所謂的尊重生命,不是把動物都運到動物園,用人工方法替牠們交配繁殖,而是瞭解牠們的故事,從中摸索與牠們和平共處的方式。這些年來,我們虧欠自然環境的,都太多。就如西西所指出,哺乳類動物中的靈長目,過半也瀕臨滅絕,唯有同為靈長目的人類,卻日複日地人口暴漲。我們時常自詡這座星球的管理者,卻一直沒好好打理過這地方,只管自己生存舒適,卻渾忘同住的一眾動物。久而久之,鄰居們逐步被淘汰,我們卻仍懵然不知。我們是施暴者,最終也只會淪為受害人:既然與人類如此相像的猿猴也落得如此下場,我們又怎肯定,人類不是下一群猿猴?

文字之美——《送給孩子的字》


《送給孩子的字》

作者:張大春
出版:新經典文化(臺北)

讀過張氏前作《認得幾個字》的讀者都記得,張大春在跟子女相處時喜愛說文解字,把自己淵博的文字知識娓娓相授,既可讓張容和張宜這對小兄妹欣賞漢字之美,又可藉此向他們人生道理。隨著兩位孩子逐漸趨近青春期的門檻,張大春慨歎這種被孩子問起:這是甚麼字?的歲月猶如青春小鳥般一去不返。終有一天他憋不住問女兒張宜:為何你不再問我字怎麼寫了?聰敏早慧的女孩如此答道:我有字典,字典知道的字比你多。那一瞬,張大春終於明瞭,原來作為一個父親,能夠將學識像禮物一般送給孩子的機會實在珍貴而稀少。感慨的同時,他也選擇用文字紀錄的方式,保留自己和孩子們在認字過程中的記憶,感情溫厚的《送給孩子的字》一書因而誕生。

在這個用拼音、拆字來淘汰下筆書寫的年代,文字逐漸跟其他失去重要性的舊時代產物一般,在我們的生活裡無休止地縮小。也於是,執筆忘字成為我們每個都市人的通病 即便寫起那些自以為熟悉的簡單文字,我們的腦袋還是會一片空白,久久無法從封存已久的知識記憶裡擷取字的筆順,以至形態。既然如此,何不重拾孩童的目光,學像張容和張宜,由淺入深、追根溯源的,從一幕又一幕的生活情景中再次感受文字的親切與樂趣?

特別喜愛書中談字的篇章,字裡行間張大春不僅提及此字的本義 皮膚上的小黑點兒,更點出一個有趣現象:小孩們都喜歡把初學乍練的「四字真言」成套成套地拋出來砸人,不論其正確與否。在為張宜的無知稚氣發出會心微笑的同時,你或許會不禁想起在成人世界裡的那些人 他們不也愛用別人無法聽懂的言語來胡亂吼人,從而建立自己的權威形象嗎?比起他們,愛搗蛋又不懂尊師重道的小孩如張氏兄妹倒也可愛多了。


刊於《明日風尚》2011年10月刊

負債之初——《Debt: The First 5,000 Years》


Debt: The First 5,000 Years

作者:David Graeber
出版:Melville House Publishing (New York)

貨幣的發明旨在取締繁重而複雜的以物易物制度。有了貨幣,人們若要買東西,就不用先勞苦地把自己的籌碼 沉甸甸的貨物,搬運到市場去交換心儀物件。所有經濟學教科書都在重複類似的論調,我們也樂於相信這就是事實的全部,一切都如此順理成章。然而人類學家David Graeber卻批評這種說法根本沒實際理據支持,並提出另一套說法。

他所告訴我們的故事,是這樣的:早在五千年前,當貨幣仍未面世,人類就已經用信用制度來買賣貨品,而社會也早早就分裂為兩個對立面 借方和貸方。現代人都用經濟學的邏輯去詮釋事物,但人類學家卻不以為然。他們認為,經濟體系的誕生並不源於那些經濟學書籍所提出的什麼供求問題,而是出自文化因素,更準確地形容就是,暴力於歷史所扮演的吃重角色。看起來扯不上邊?David Graeber嘗試以奴隸交易體制的起始為此作出解答。奴隸最初何以存在?這可不是因為哪家富戶的後園骯髒得急需別人清理,同時又有哪戶窮苦人家生活迫人不得不把親人子女賣成奴隸,從而交換生活所需的物品 制度後來或許真個發展至這地步,但源頭卻遠非如此。答案其實很簡單,奴隸制度是暴力戰爭的產物。一場史詩式的戰爭,除了產生眾多英雄,以及遍地屍骸,還造就了一眾卡在中間、要死不活的戰俘。當你被敵人俘虜,在戰爭中投降,你雙手奉上的不僅是這場戰役的勝利,還是自己的性命。虜獲你的敵人可以乾脆把你幹掉;若然他沒這麼做,也不代表你能重拾自己性命的主權,因為從那一刻起,你的性命已掌握在他手中,你永永遠遠也欠他,整輩子也得不吭一聲地做牛做馬。這是最原始的債,也是一種完全絕對而又無法轉移的債。

奴隸制度衍生了的概念,但我們也得理解,這種所謂的概念與我們現代社會所認知的,中間有著無可逾越的鴻溝,因為奴隸這種是沒有借不借可言 借方絲毫沒有暫借的意圖,至於貸方如何清還,也壓根兒沒法償還貸款。不過,奴隸制度對經濟體系的影響並不止於此。後來社會出現了奴隸買賣,也就是說,這種絕對的債項終於可以被量化,轉移成其他貨物。人類學家於是將這些奴隸稱為最原始的貨幣。事實上,當時這種貨幣通常並非用於購買什麼有形的貨物,而是用作購買一段關係,比如婚姻。

再後來,借貸制度開始大行其道,其運行也逐漸類趨於現代社會所信奉的一套。不過David Graeber又再就此提出一個嶄新的觀點,就是奴隸制度產生借貸的概念,但借貸行為又會反過去產生奴隸,兩者關係依然密不可分。譬如說,一個巴比倫的地主向別人借貸,從而聚得某戶家裡的出眾女子。幾年過去,他無力償還貸款,其債權人就有權利把該地主的羊群和傢俱、房子和田地、妻子與兒女,甚至他本人,都統統收歸所有,借貸的地主就因而變作奴隸。

你也許會質疑:這些五千多年前發生的事與我何干?在這個鼓吹消費享樂、借貸置富的年代,在這個金融市場充斥次貸債券抵押等名詞的年代,我們彷佛經已把欠債視為理所當然,卻忽視債務的本質為何。David Graeber在序言如此寫道:債務就是讓我們瞭解現存金錢制度的那一扇門。它造就了我們現在時常掛在口邊的市場 那是容讓一切買賣(因為這些貨品,例如奴隸,早已與它們之前所連系的主人斷絕關係)的場所。

讀此書之時,不禁想起,在2011年奧斯卡獎最佳紀錄片獎的電影《監守自盜》(Inside Job)裡面,美國國會議員Michael Capuano的一句話:今天你們(銀行高層)走來跟我們說:很抱歉。我們不會再犯,請相信我們。我遇過一些曾經打劫銀行的人,他們都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金融海嘯告訴我們一個道理:于現今社會,搶劫銀行一類的暴力事件看似不復多見,實質卻是一直存在,只是被施暴的,變成普羅大眾罷了。暴力衍生借貸;借貸引致暴力。這是書中的論點,其實也是現實的寫照。

力挽狂瀾——《剩食》


《剩食》

作者:陳曉蕾
出版:三聯書店(香港)

在世上的某些角落,有人在捱餓。聯合國早前宣佈,由於農作物失收,非洲索馬里南部的兩個地區,出現二十年來的最嚴重饑荒,影響二百八十萬人。

在世上另一些角落,大量食物被丟進垃圾箱、堆填區。據估計,在發達國家,單是廚餘剩食就占去堆填區內所有廢物的百分之二十。

到底有誰能夠告訴我,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究竟我們正怎樣虧待這個地球了?讀畢專注環保議題的資深記者陳曉蕾的新作,也許你會得到赤裸而殘酷的答案。《剩食》其實是一份調查報告,所偵查的,是香港浪費食物的問題。書中作者先向讀者灌輸廚余的概念,分析剩餘食物的來源;接著走訪本地的廢物處理設施,瞭解現時香港於垃圾處理問題所遭逢的困難;最後研究鄰近地區的案例,就此為香港提出可行建議。乍看來,書中所述的,是香港本土的煩惱,但實際上,剩食卻是所有發達國家均需面對的問題,無人能夠倖免於外。

然而,在這個鼓吹消費和浪費的年代,環境污染的問題似乎已是不可逆轉。陳曉蕾所作的,不過為嘗試挽狂瀾於既倒。吊詭的是,現實中從來沒有人會向殺人兇手說別再濫殺無辜,陳這次卻嘗試苦口婆心地勸告讀者,也就是我們這些不斷製造廚餘、間接殺害地球的兇手,不要再破壞我們的環境。歸根究底,若果地球最終遭受毒手,我們不僅是謀殺者,更會是受害者。我們即管拭目以待,看看那天何時降臨。是2012年嗎?倒又未必。不過若然我們繼續對這些環保問題置若罔聞的話,末日期限實也在不遠矣,願君多珍重。

刊於《明日風尚》2011年9月刊

窺見奶茶——《我的不完美》


《我的不完美》

作者:劉若英
出版:大田出版(臺灣)

剛欣賞過劉若英主演、非常林奕華的劇場新作《在西廂》。劇好看,但坐在大劇院最高層的我,無論恁地吃力地極目張望,始終無法看清劉在臺上的面貌。要看透這女子,也許應該細嚼她的文字。董橋在劉的新書序言如此寫道:“難得劉若英舉重若輕,順手寫得細膩的觀察、動人的哀樂”。說得絲毫沒錯。劉的文章沒有曲折張狂的情節,只有漫婉感人的情懷,比若是,老爺對前媳婦一如己出的父愛,又或是年邁老人對棄童無微不至的照料……一字一句,讀起來是這樣輕,再三思索卻是如此沉重 這就是屬於劉若英的風格。

許多公眾人物,都抗拒把自己身上發生的細絮展露於大眾面前,因此他們或裝出道貌岸然的臉孔,或乾脆把私密的自我匿藏於公眾視線之外。劉若英沒這樣做,卻反其道而行,以文字裸裎自身經歷,並過程中的所思所想。她之所以如此行,並不因為她有暴露秘密的傾向,又或借機吸引鎂光燈的照耀、社會主流的目光。她之所以寫,全為誠實面對自己;通過寫作這個日漸式微的行為,或習慣,將頃刻間的思考凝固定格。她所寫的,全都是平凡人的瑣事,或談家人,或論朋友,或說回憶,或述工作。如此平凡的文章拼湊起來,卻是絲毫不凡的劉若英。

寫作,是對隱藏自我的不懈探勘,也是跟真我的坦誠對談。因著《我的不完美》,我們得以窺見劉若英眼中並不美好的世界,也看到了最坦然無懼的劉若英。

刊於《明日風尚》2011年9月刊

不是童話——《The Fairy Tales of the Brothers Grimm》



The Fairy Tales of the Brothers Grimm

作者:Noel Daniel, Matthew R. Price
出版:Taschen

灰姑娘、白雪公主、糖果屋、睡公主……哪個不是家喻戶曉的童話故事?出版社Taschen將格林兄弟的童話故事重新翻譯,配上橫跨18201950年代的插畫作品,組合成全新面貌的The Fairy Tales of the Brothers Grimm》。翻開這童話集,最吸引的,並非其文字內容,而是一幅又一幅精緻流麗的插畫 只因這些童話故事都太耳熟能詳。新增的斑駁插圖全出自大師手筆,包括童話繪本界的比亞茲萊 丹麥怪傑凱尼爾森(Kay Nielsen)、瑞典卡通名家古斯塔夫滕葛籣,無一不是插畫界的傳奇巨匠。迥異獨到的繪畫風格,搭配對應的童話故事,效果出奇地和諧,也難怪這新編童話集教讀者驚詫得瞠目結舌。

捫心自問,你有多久沒讀過童話了?究竟從何時開始,我們開始唾棄這些“富教育意義”、“激勵人心”的童話故事,改為拜讀深奧艱巨的文字,並將此視為成長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步驟?再次揭開親切但陌生的童話集,你也許會發現,原來待長大後重新閱讀這些故事,你的情緒、感受經已隨時間逝去而扭曲折疊。讀到灰姑娘倉皇留下玻璃鞋的情節,從前的你大概會覺得這確實是一道浪漫的伏線。而現在翻讀,你心裡竟不自覺地懷疑灰始娘是否刻意留下玻璃鞋讓王子尋獲,從而扭轉自己的命運。在閱讀這部童話時,如此齷齪的想法,不斷在腦海中徘徊浮現。究竟所謂的成長促使了我們進步,還是讓我們的思考變得複雜詭譎呢?

我們不快樂,所以不相信主角們都過著幸福快樂生活的童話。然而,正因為不快樂,我們更應該讀童話,從中獲得勇敢生活的力氣和,期盼。

刊於《明日風尚》2011年8月刊

愛愛愛——《愛的盲點.80後篇》



《愛的盲點.80後篇》

作者:陶國璋
出版:中華書局(香港)

生於85年的你質疑,還在紙上談情說愛,是否太老套陳舊?88年出生的他則輕率地道,與其再反復地談論“愛”並其延伸之種種,倒不如從實證瞭解。一言以敝之:關於“愛”,我們這代人都早已清楚明瞭,毋需多作解釋。作者陶國璋可不同意。他在書中明言:“我們容易被熟悉的名詞、文句所掩蔽,遺忘了我們並未真正的明白愛的根源,所以我們仍然要問愛的本質是什麼”。我們身處的,是一個愛情氾濫,同時匱乏的年代。陶任職于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教授通識課程“愛情哲學”。據曾修讀的友人說,這課程甚受歡迎,時常座無虛席。呃,究竟這群80後青年,對“愛”究竟是了然於胸,抑或是一無所知?

《愛的盲點.80後篇》就是這課程的縮影。先從這“輕不著地”的時代說起:高科技抬頭、消費主義流行、自我身份逐漸縮小甚至變得糊成一團,及後借“愛情哲學”課程學生自我探討、表述的論文作業,勾勒這群“拒絕成長”的年輕人特徵,追溯其戀愛觀凝塑的源頭。在概述時代背景、描繪物件特徵,從而奠定討論基礎以後,陶國璋便以簡明的哲學、心理學和社會學的進路,透視“愛”的本相。陶將這議論章節命名為人性篇,因為歸根究底,愛乃人與生俱來的特質,故此談愛,其實也在論人性。

愛,是人之常性;正因為愛乃常性,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常性,它從此被遺忘而不復存在。是的,這是一個遺忘了愛的年代。


刊於《明日風尚》2011年8月刊

Wednesday, July 27, 2011

For the Post-1980’s Generation 給八十後


 出生於八十年代的你們:

剛讀過健吾和周志煌合著的社會學論著《八十後的生存與生活》,感慨良多。從置業、就業到戀愛、婚姻,中國八十後的現況就是這樣赤裸而殘酷地呈現眼前。掩卷以後,我不住在想,究竟這一代人的未來還是怎樣?根據主流傳媒的論述,這群所謂的八十後着實不知所謂 — 只知好高騖遠,不知民間疾苦。我不清楚這種說法是否恰當,畢竟我所接觸的人也不過是滄海一栗、冰山一角,不過讀畢此書,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們這些人的問題未必源於我們「不事生產」、「好食懶飛」的性格,而是整個社會的結構性問題。我猜,你們也是如此相信,因為,身為八十後,都有共同的快樂,和哀愁。

八十後一份子上

Dear those born in 1980’s,

I have just completed the reading of “The Survival of Post 1980’s Generation”, a new book written by Kengo and Zhou Zhihuang, which impresses me so much. The book directly describes various social phenomena of the new generation in China, such as their employment and marriage issue, through the method of case study. I can’t stop thinking about the future of this generation. According to the narrative of mainstream media, we are lazy and ridiculous. I can’t tell if it is true, but after reading this book, I do only know that their problems should not only be attributed to their personality, but also to the society.

Yours sincerely,

Someone also born in 1980’s

Tuesday, July 12, 2011

AN INCOMPLETE ME 我並不完美


It is so common that numerous artists tend to publish their books during the annual book fair. With texts which share some trivial matters in their daily lives and a few photos of their pretty faces, their books easily become bestsellers and win the applause of general public. Rene Liu is exceptional, though. She wrote in her new book “Incomplete Me” that “Obviously I am not a writer… I write only to reflect and confront with my real self.” Dare to admit her personal limitations through writing, Liu sets up a great example for celebrities whose books are simply meaningless.

每年書展,總有好些藝人出版著作,只消隨便寫點跟寵物相處的奇趣軼事,再配幾張有自己肖像的照片,就能輕易贏得銷量和掌聲。劉若英肯定是例外,她在新書《我的不完美》如此寫道:「我顯然不是作家……我會因為想誠實面對自己而寫。」用寫作過程反省自身的她,在字裡行間坦承自己的不完美一面。坐在人來人往的月台長椅上,我緩緩閱讀劉若英的細膩文字,動人真摰的故事害我差點忍不住掉淚。也許,這就是屬於溫婉女生的獨有力量,也是書展那些所謂才女作家永遠無法企及的。

Monday, July 11, 2011

ON PARANORMALITY 大迷信



Superstition stems from fear; and fear stems from uncertainty. That’s why so many people are naturally interested in fortune-telling, out-of-body experiences, talking with the dead, ghost-hunting etc. Do you believe in these? Richard Wiseman, a psychology professor, tries to explain these phenomena with various psychological theories in his new book “Paranormality”. When I studied social psychology in the university, my professor once mentioned a tiny experiment on astrology: participants told the fortune teller their dates of birth, and are then offered personality analyses based on the information provided. In the end, all of them deem the analysis accurate, while actually all of the analyses they have got are the same. Fortune telling is nothing more than a psychological phenomenon.

迷信,源於恐懼;恐懼,源於未知。迷信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習性,是以許多人都為占卜、靈魂出竅、通靈、捉鬼等不可思議的謎團感到趣味盎然。你相信這些東西嗎?暢銷書作家兼心理學教授Richard Wiseman可不以為然。在其新書《Paranormality》中,他就嘗試用各種心理學學說,解釋一般人為何相信這些不實質存在的幻象。還記得當年在大學唸社會心理學,教授就跟我們提過一個關於占卜的小實驗:參加者先向占卜師報上自己的生日日期,後就各自接獲一張詳細的性格分析他們都認為分析十分準確。殊不知,原來所有參加者所收到的分析是,一.模.一.樣.的。

THE ATLAS OF A CITY 城市地圖

As the annual Hong Kong Book Fair is coming soon, loads of new books flood into the local book market. That’s why I am trying to make some recommendations here for you. The first one is “The Atlas: Archeology of an Imaginary City”, written by Hong Kong-based author Dung Kai-cheung. Linking Publishing from Taiwan recently re-publishes this all-time classic of Dung and presents it in his new “V-City series”. In “The Atlas”, a novel that pays tribute to Italio Calvino’s “Invisible Cities”, Dung questioned the spatial history of Hong Kong by rewriting and fictionalizing it. It definitely helps readers to get to know more about Hong Kong.

書展將至,新出版的書籍如河堤氾濫般澎湃湧至。就讓我在這裡推介一些值得閱讀的新書吧。打頭陣的,不作他選,必然是香港作家董啟章的《地圖集》。事實上,《地圖集》並非新書—台灣聯經出版將董氏於九十年代出版、關於城市論述的三部作品《地圖集》、《V城繁勝錄》和《Catalog》重新包裝,聯同新作《博物誌》組成為V城系列,再次展現廣大華文讀者面前。《地圖集》乃1997年寫成的組合式小說作品,董氏嘗試在這歷史性時刻重新繪述香港地圖,並為之添上想像元素,終構成這媲美卡爾維諾名著《看不見的城市》的經典作品。

BACK TO THE ORIGIN 回到簡愛


You know, I feel a bit bored of reading a few weeks before. During that period of ‘book-phobia’, I would rather watch a movie or flip through a magazine than reading. Fortunately, this weird disease fades gradually and my interest in reading has been restored. Thus, I am now thinking about my reading list. Umm. Maybe I should read some all-time classics first, such as “Jane Eyre”, arenowned English novel that should be read on a rainy day like this.

你知道的,早陣子我對閱讀有點厭倦。稍有餘暇,寧願看看電影,翻翻雜誌,也沒提起書本的意欲。就像患上輕感冒有時不需看醫生,這厭書症忽然又不藥而癒了。逛逛書店,想讀的書可多着。可是又似乎無需急於一時,畢竟家裡書架早已超載。那麼,倒不如讀讀那些早些日子被擱在一旁的經典吧。比如是這本《簡愛》。淒美孤清的經典愛情故事,配上窗外的滂沱大雨,剛剛好。對,挑書也得看天氣。

THE BIRTH OF A BOOK 一本書籍的誕生


I love visiting bookstores, not only because I can read there, but also because I can appreciate some superb book designs. As a reader, the book content is significant yet it also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f not a key role. Andrew Haslam’s “Book Design” serves as a comprehensive and practical guide for designers, with carefully structured text illustrated with photographs and diagrams throughout the book. Featuring examples from various kinds of books, it takes the reader through every aspect of the subject. Next time when you pass through the bookstore, don’t forget to appreciate the efforts book designers paid throughout the production.

喜愛逛書店的原因,有時不僅為閱讀,也為欣賞美輪美奐的書籍設計。作為讀者,書本的文字內容固然重要,但書籍設計以至排版風格,卻影響讀者能否真正消化文字內容。Andrew Haslam的《Book Design》堪稱介紹書籍設計裝幀的聖經。結構嚴謹的文字搭配豐富的照片及圖表,讓讀者從所有與跟書有關的類目,包括字體選擇、排版設計、圖片搭配、紙張材質、印刷方式等,認識一本書籍的誕生。下一次路經書店,可別忘記向設計精美書本的設計師致敬。

JUSTICE HAS BEEN DONE 正義已伸張


“Justice has been done,” the quote from US President Barack Obama, brings a lot of thoughts to me recently. What is justice? Who define it? And more importantly, who has the power to regulate a ‘just’ world? Michael J. Sandel, an American political philosopher and a professor at Harvard University, recently published a book called “Justice: What's the right thing to do?”, which perfectly echoes with my confusion. He points out three keys to achieve a just world: practicing utilitarianism, respecting free market mechanism, and nurturing public virtue. After reading the book, you might be able to recognise whether the world nowadays is just, and my answer is... I will keep it secret.

美國總統奧巴馬就擊斃拉登後發表的言論—「正義已伸張」,最近為我帶來很多反思的空間。究竟甚麼是公義?誰能定義公義?更重要的是,誰掌握維護公義世界的權力?美國政治哲學家兼哈佛大學教授Michael J. Sandel的新書《Justice: What's the right thing to do?》正好理順我的混亂思緒。他在書中提出三大實踐公義的途徑—實行功利主義、尊重自由市場機制、培養美德與共善。閱畢此書,你或許就能夠理解,公義是否真的存在於我們現在身處的世界之中。我的答案是……不便透露。

THANK YOU, MY BOOKS! 書到用時

Sometimes when you read too much, you will feel a bit bored, as no books is still able to spark off inspirations. At a moment like this, I will choose to leave my books away, just doing other stuffs, such as writing. As time passes, you will discover the power of books and the power of reading again. In fact, books can always give power yet sometimes I am bothered by other things else. Thanks again, my books!

有些時候,書讀得太多,反而有種厭膩的感覺—沒甚麼作者的作品還能帶來最初那種突如其來的震撼。這個時候,我會選擇掩卷,甚至把書本統統都擱在一旁,強迫自己去讀點別的,而不再刻意閱讀。過了一段日子,便會發現,書本帶來的感動再次回來了。原來,書本帶來的感動一直都在,只是我的感覺偶爾被瑣事磨蹭,敏銳不再。謝謝你,書本。

ALL ABOUT THE BIKE 關於單車


Cycling has recently become a trend in this city we live. Many of my friends and colleagues purchase their own exquisite bicycles, and enjoy their leisure time by riding on it. Robert Penn’s “It’s All About the Bike” echoes this ‘bike-fever’ as it tells how the bicycle has changed the course of human history. It’s the story of why we ride, and why this simple machine remains central to life today. After reading the book, I was just wondering whether Hong Kong, a tiny city, is really suitable for bikes to survive. My answer is negative and that explains why I fall behind the trend of cycling.

我們居住的這座城市最近似乎掀起了一股踏單車的風潮。身邊不少朋友、同事紛紛選購美侖美奐的單車,在空暇時間踏着單車四出晃蕩,好不寫意。Robert Penn的新書《It's All About the Bike》也正好以此為題,細述單車如何改變人類歷史。這是關於我們為何依然喜愛踏單車的一本書:這是關於單車這簡單代步工具無視社會洪流,仍然屹立於現代城市之中的一本書。關於單車,當然我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香港真箇適合單車生存嗎?馬路旁左穿右插的單車,也着實觸目驚心。這,也就是我沒跟上加入單車潮流的最主要原因。

QUESTIONS IN OUR LIVES 問題天天都多


We keep asking questions since small, both meaningful and meaningless ones. Are human rights political? Does being happy makes us good? And does being good makes us happy? Are human beings especially prone to self-deception? Rather than presenting a set of categorical answers, A. C. Grayling’s book “Thinking of Answers” offers suggestions for how to think from every aspect of a question, and arrive at one's own conclusions. Perhaps sometimes we can reflect on the reason we are asking that particular question, as it may help us to figure out the real answer. For instance, instead of wondering if being happy will make us good, why don’t you make yourself happy first? Got it?

生活裡,我們都愛發問 — 哪怕所問的問題是嚴肅而富真確意義,抑或是無稽而沒甚麼引伸空間:人權是否政治產物?快樂是否能夠讓人生活得更好?美好的生活是否讓人感到快樂?人類是否傾向自欺欺人?這些都有意義,但同時也極難解答。許多作者或許都愛直截了當地記下自己的答案,但A. C. Grayling卻沒這樣做。其著作《Thinking of Answers》嘗試從多角度分析問題答案,再從中歸納出合理的結論。有時候,與其刻板地解決問題,倒不如反問自己為何要問那問題,這樣或許就能推敲出真正答案。快樂是否令人生活得更美好?與其發問,倒不如讓自己更快樂吧!

ON TRAVELLING 我也可暢遊異國


Are you planning a trip for this summer holiday? I am recently reading a book named “Ox Travels”, which is a collection of travel writings acting as a focus for the Oxfam Bookfest in 2011. The book features original stories from prominent travel authors. I desperately long for a fabulous long vacation after reading this book, and you’ll definitely be the same.

這幾天的氣溫,彷彿讓人聽見夏日的呼吸聲。你可曾為這個暑假的旅程作點計劃?最近我讀了一本名為《Ox Travels》的散文集,內容正與旅遊息息相關。將會成為2011年樂施會書節的重點讀物的這本書,收錄了不少旅遊作家的文字作品,讓你從字裡行間一窺異國風土人情。我可以肯定,你讀過這些文字以後,定必跟我一樣,對尚未來臨的逆旅風光感到興奮莫名,躍躍欲試。

CHANGE WE CAN BELIEVE IN 不如不變



US President Barack Hussein Obama is famous for his slogan “Change we can believe in!” during the election campaign. It sounds cool but making changes is never easy. In their bestseller “Switch: How to Change Things When Change is Hard”, Heath Brothers argue that the reason for our reluctance to change which lies deep within our psychology. The rational part of our brain may know that it makes good sense to change, but the emotional part likes things the way they are, and its short-term desire for an easy life tends to get in the way of our long-term plans. How poor we are.

美國總統奧巴馬的競選口號「我們可以相信的變革」,一直教人津津樂道。然而,要真正改變向來都相當艱鉅。Heath兄弟的暢銷書《Switch: How to Change Things When Change is Hard》就嘗試用心理學角度,剖析人們為何如斯抗拒改變。理性上我們或許都明瞭,改變會帶來的好處,然而情感上我們傾向以不變應萬變。與此同時,我們都傾向追求短期的慾望,而非長遠的益處。是的,你我都是恁地可憐的人。

2011: A TIME ODYSSEY 2011時空漫遊



I love films with a theme of time travel so I watched “Donnie Darko” recently and am interested in investigating the terms and theories about time travel, such as tangent universe, mentioned in the movie. And that’s why I flipped Stephen Hawking’s “A Brief History of Time” for more details. He said, “Time travel is possible if we can construct a spaceship travelling through wormhole – the gap between space and time – at the speed of light”. Sounds easy? But we all know it is still impossible at this technology level. On the other hand, I really wonder, even if human beings were able to invent a time machine, what’s the function of it? Back to the past and change the history? Do you think history can be rewritten? Do you believe that destiny can be changed? I don’t think so.

因為喜歡穿梭時空一類題材的電影,所以欣賞了一齣名為《Donnie Darko》的電影;因為欣賞了這齣電影,所以為電影裡所曾提及的理論、名詞,比如是平行宇宙,感到趣味盎然;因為對時間理論感興趣,所以重新翻開了霍金的《時間簡史》。還記得兩、三年前問過在大學裡唸物理學的友人,究竟有沒可能回到過去,他的答案正是應用霍金的理論:只要能製造出速度接近光速的宇宙飛船,再穿越蟲洞,也就是空間與時間的隙縫,即可穿梭過去未來。乍聽來似乎很簡單,但以人類的科技水平來衡量,製造時光機仍然是遙不可及。我所關心的是,即使我們能發明時光機,又有何作用?回到過去,改變歷史?歷史真箇能夠被改寫麼?命運真箇能夠被扭轉麼?

ART OF IPHONEOGRAPHY 謝謝攝影師


Lomography used to be so popular in the city a few years ago, but now it’s already the age of iPhoneography. By combining cell phone with a high resolution digital camera, iPhone photographers can now freely capture images without the hassle or the worry of carrying additional equipment. I have never engaged in these trends, yet I am really glad when someone requests to take my photos with a Lomo camera or an iPhone. For me, photography is not only a hobby, but also an interaction between photographers and the ‘models’. So, thank you so much, my ‘photographers’!

不久之前,好些人都愛用Lomo相機拍攝,鍾情於其斑斕色彩及品牌所提倡隨意而無束縛的攝影態度。近年人們則興起用iPhone拍攝,並即時以後期方法製成一張張絢麗的相片。這兩種曾經蔚然成風的攝影模式,我都沒曾參與過,但我樂於成為旁觀者。每當友人興高采烈地用Lomo相機或iPhone替我拍照,我都樂意之至,還會擺出好些奇怪姿勢或表情。原因很簡單,對我來說,攝影不僅是行為,背後盛載的,更是攝影者給被攝者的一番心意,又或是兩人之間某難忘片段的憑據。

CITY DWELLERS 城客


The renowned Harvard University economist Edward Glaeser visits us to discuss his eagerly awaited new book, "Triumph of the City: How Our Greatest Invention Makes Us Richer, Smarter, Greener, Healthier, and Happier." It's a book that faces up to the bad rap America's cities get: they're dirty, poor, crime-ridden, expensive, environmentally unfriendly. Glaeser shatters these myths and demonstrates that cities are actually the healthier, greenest and richest -- in cultural and economic terms -- places to live.

談起城市,除了繁華興旺的一面,有時我們還會聯想到髒兮兮的街角、罪行頻生的巷弄和飛漲的物價。於是近年來,好些人都傾向選擇居於近郊,空氣清新一點,環境也比較優美。哈佛大學經濟學家Edward Glaeser則持相反意見,在其新書《Triumph of the City》中,破除這些久遠的迷思,並講解為何城市才是文化或經濟層面上的最佳居所。對我來說,他的論點是否真確倒不重要,畢竟居於香港,我們的選擇根本不多啊。

ON EQUALITY 所謂公平


What is equality? Some takes time as instrument to measure equality (equity, in fact), while some takes quality instead. Some claims that equality can be deprived if the deprived ones don’t voice their objections. Some fights for fair treatments, while some complains about the unfair treatments they received. The truth is that the concept of equality exists only when you fight for it. If you are unfairly treated, and you haven’t voiced out, others may take your compromise for granted. Words always speak louder than actions in today’s world as they possess the power of interpretation, as seen from the cases of government, media and even daily conversations. So what is equality? Does it really exist? I would say, it always exists but it never exists.

甚麼是公平?有人用時間作為衡量公道的量器,有人則用質素;有人認為公平是可以被剝奪的,只要被剝奪者沒有發聲抗議。有人會高聲呼叫爭取公平待遇,有人則埋怨自己遭受不公平對待。這個世界總是這樣的,公平這概念,只要你爭取,就會存在。但若你遭遇不公,而沒發一言,別人便不會再把你看在眼內,並將之視為理所當然。這個世界總是這樣的,說話者,總掌握把事情詮釋的權利,政府、傳媒如是,日常對答亦言。那究竟甚麼是公平?公平是否存在?用作家黃碧雲的口吻來說:公平這回事,一向都是沒所謂有,也沒所謂無的。

A DIFFERENT JOURNEY 原來世界這樣大


I love reading travelogues, as it offers me rooms for imagination in my mundane life. Nonetheless, when I read “Reflection, Reflections”, a new book written by Winifred Lai, my feeling is quite different. The book is about her journey to Peru and Bolivia, a region of Magical Realism. The journey is so unique as she experienced a number of surprising actions and situations beyond her imagination. As a reader, I am greatly inspired by her ideas, and also admire her courage of disclosing her true self to all of us through words.

素來愛讀遊記,因為書本可為平板的生活闢出無限的想像空間。但讀着黎堅惠最新著作《天空之鏡》,我的感覺卻跟以往截然不同。《天空之鏡》講述黎堅惠的南美之旅,但它卻絕非一般的旅程,反之卻牽涉生存意義、人與自然的微妙關係等深奧議題。作者在書中近乎裸裎自身的把自己所思所想,甚至是一路走來的經歷統統化成文字。作為讀者,我受她的文字啟發之餘,也佩服於她的勇氣。

ARE YOU A WRITER? 作家這名銜



Author is always a popular dream occupation of every child. However, I really wonder how many authors are there in this blossoming city. Flipping through “The Making of a Bestseller”, a book written by Brian Hill and Dee Power describing the publishing trend in the United States, I am surprised by the figures it mentioned, “more than 24 million adults in the United States consider themselves creative writers but less than 5% have ever been published anywhere”. Found it strange? In fact, the case in Hong Kong is even worse. It is so weird that Hong Kongers are reluctant to call themselves as authors or writers even when they’ve already published a book.

喜歡詢問別人的童年理想。除了老師、醫生、警察等職業外,作家也是常見答案。然而,在我們所身處的這座城市,真正當作家的,又有多少?翻開Brian HillDee Power合著的《The Making of a Bestseller》,裡面談及美國的出版狀況:「全美國有二千四百萬人報稱作家,可是真正出版了書的,不夠百分之五。」看到這裡,我不禁咧嘴而笑,原因很簡單:香港情況可完全相反,出版了書籍的,同時又敢於把自己稱為作家的,恐怕也不夠百分之五。

ALL ABOUT CITIES 我城



Let me share my favourite novel, “Invisible Cities” written by Italo Calvino, a renowned Italian writer. The novel explores imagination and descriptions of cities by an explorer, Marco Polo, through his conversation with aging emperor Kublai Khan. The book offers an alternative approach to thinking about cities, how they are formed and how they function, by depicting the nature of cities, as well a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emory, desire, symbols, name, sight, sky, death and cities. I am always amazed by the structured and interlocking pattern of the book for its complexity. And that’s why it is my all-time favourite.

就談談我最喜愛的小說吧。意大利大文豪卡爾維諾的作品《看不見的城市》,講述馬可波羅在年老的忽必烈大汗的皇宮中,向大汗抽述他在帝國遊歷的所見所聞。藉着勾勒各個天馬行空城市的形象,卡爾維諾成功將各種城市的概念,並其存在及消亡的原因,比如說城市與記憶、慾望、符號、名字、眼睛、天空和死亡等的關係,展現於讀者眼前。作者最教我瞠目結舌的,也不單是其遼闊無邊的想像力,更在於他對小說結構的執着。最初翻閱的時候,會被其繁複如迷宮的架構所困擾,但堅持讀下去,便開始發現這迷宮的編排原來井然有序,教人驚詫讚嘆。

WHEN I WAS A MEDIA STUDIES STUDENT 當我還唸傳媒研究的時候


The book “Elements of Journalism” was so familiar to me. When I was a Media Studies student in university, my professor introduced us this little book for an in-depth investigation of journalism, though I ignored her advice as usual. Recently when I read this book again, I feel so complicated. When I was a student, some fellow classmates always claimed to change the world, yet the words fade out soon after graduation. I can still remember that my professors often emphasised the significant role of news media as the fourth estate of a society. So as a little gear of the media institution, what can I do? What should I do?

大學唸傳媒研究,第一課傳理系的教授便向我們推介這本名為《Elements of Journalism》的書籍,而作為學生的我當時順理成章地,把她的說話置若罔聞。多年後翻看這本書,感慨良多。紛亂的社會氛圍,有時讓人毛躁不安,然而我們可以做的又是甚麼?學院年代總有些同學信誓旦旦聲言為世界帶來改變,但後來卻是不知所蹤。有說傳媒能影響世界,乃行政、立法、司法機構以外的「第四權」。那麼,作為傳媒一份子的我,又可以作甚麼?

BORN TO RUN 跑吧跑吧


I love running yet I seldom run. I am not a professional runner yet I regard running as a way to express my positive emotion. That’s why I usually run when submitting forms for my dream, or when selecting gifts for my beloved one. It is kind of a reflex action for me. Last Sunday, I watched two of my favourite movies, “Up in the Air” and “Before Sunset” consecutively at home, and was overwhelmed by trivial thoughts since then. So I decided to go out for a run. I’m not trying to get slim, or practising for a specific purpose - I went jogging merely because I desperately want to run at that moment. Watching the nice scenery at the riverside during my jog, I feel so relaxed, and eventually forgot all my troubles. That’s a really fruitful experience.

我喜歡跑步的感覺,但卻不常跑;我不常跑,但卻愛用跑步來表現自己的雀躍興奮。為自己的夢想、目標張羅時,我會不自覺地加快步伐;為心儀女孩搜購禮物時,我的動作特別俐落。跑步於我來說,是表達心情的一種方式。剛過去的周日,在家裡迎着午後和煦的陽光,一連翻看心愛的兩齣電影《寡佬飛行日記》、《日落巴黎》後,思潮騷動,坐在床上久久無法平伏,便執意外出跑步,甚麼也沒帶。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單純地為跑而跑了,不為強身健體,不為訓練速度,不為顯示自己與眾不同,僅僅因為那一刻很想跑動。沿着河岸慢跑,抵着黃昏柔和的光線,欣賞漸往後退的風光,腦袋終於能夠放空。以後的事就留待以後再想,這一刻我只想享受雙腿擺動的暢快感覺。加快吧!我的秒速只許加。

WAIT FOR A MOMENT, CAN’T YOU? 稍候片刻



I recently read a story about the art of waiting in “A Garden in My Heart”, a picture book by Jimmy Liao. Waiting for the bell to ring; waiting for the car to come; waiting for the dream to come true; waiting to be loved … waiting is no doubt an essence in our lives. Someone might take it for granted while others endeavour to get rid of it. They, therefore, try to do whatever they can do to avoid waiting. This phenomenon can even be found in those who seem to be rational and calm. Discovering a seedling in the garden, would you be able to wait for a moment for it to mature? Or you just wouldn’t endure the boredom of waiting, thus would try to pick the colourful flower before it blossoms to its fullest? You know the model answer to this question.

翻開幾米的《我的心中每天開出一朵花》,讀到一則關於等待的故事。等待鐘響、等待車來、等待夢醒、等待緣份……等待成了我們生命中重要的環節。有人或者對此習以為常,但更多人不甘如此。他們會因此嘗試以各種途徑抒解等待期間的鬱悶,即使自詡冷靜沉穩的,或許也無法輕易避免。面對含苞待放的花苗,你會選擇在旁靜默等待,直至它展開艷麗斑斕的花瓣?抑或是早早揠苗助長,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強行把花拔出呢?一子錯,滿盤可落索。